刻痕。
#竹木狼马七夕24h#
盛夏的烈日挂在天上,伴着聒噪的蝉不知疲倦地嘶鸣着。街上行人很少,人们大都不愿出行,或选择开车出行。偶有着实无奈选择步行的,也都步履匆忙,低着头负隅顽抗,想胜过那骄阳。
七夕便是在这般光景中,无声无息,却也无法忽视的到来了。
几乎年年都是如此,行人如此,天气如此,趁七夕佳节大操大办各种活动的商人们亦是如此。
毫无新意。
而付坤也不例外。
付坤这几天都忙得快脚不沾地腾空起飞了,苗圃里各色玫瑰都被大大小小的花店抢购一空,他得负责送货等繁琐的工序。
付坤挺喜欢这种忙起来的感觉,踏实。
而且还能赚钱,多好。
一气儿忙到快七点,才终于算是把收尾工作做了个七七八八。付坤安排好最后一批花的去向后,给付一杰打了个电话。
“一截儿,忙完没?”付坤脱下沾满泥巴的裤子,用肩膀夹着手机问他。
而付一杰那边应该是在给小屁孩看牙,那孩子嚎得撕心裂肺的尖叫穿过话筒,直刺得耳膜疼。而付一杰还十分气定神闲地说:“快了,再扫个尾就能下班了。”
“嗯,”付款应了声,扬手脱了T恤,站到空调边上对着风吹,“我去接你?”
付一杰自然没有异议,答应下来后就被付坤催着挂了电话。付坤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,准备休息个一刻钟就去接付一杰。
“老板,有西府海棠吗?”
“诶有,要多少?”听到有生意上门,付坤立马放下手机抬头看去,却愣住了。
掀开门帘的是张青凯。
付坤的记忆突然有些串线,串到那年的夏天。
那时夏飞还在,他和付一杰就赖在夏飞房间里,趴在他床上,给夏飞讲些可乐的事儿,也听夏飞那嘴皮子嘚吧嘚地评论他们的事。
而张青凯总在这个时候端着刚切好的瓜进来招呼他们吃,还要小心别弄脏床和地板。
那年夏飞还在。
“哟,坤子。”张青凯冲他笑笑。
付坤被拉回思绪,点了点头,说:“哥。”他咽了口口水,才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补上,“有西府海棠,但是现在不是它的花期。”
张青凯并不在意,只说:“现在不开,总会开的。”
付坤点点头,问他:“种哪啊?我帮你挑挑大小。”
张青凯说:“公墓旁边,买了送你小飞哥的。”
付坤挑花的身形一顿,但很快又缓过来了。说:“那买棵小点的就成。小飞哥喜欢西府海棠啊?”
张青凯没承认也没否认,只又笑了下。
他能感觉的到,付坤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。哪怕付坤藏得很好,他也还是能感觉的到。
因为这些问题几乎都与夏飞有关。
他并不怕别人提起夏飞,相反的,他挺喜欢听别人讲夏飞,跟别人聊夏飞,以此来反复加深夏飞在他心里刻下的印记。
所以他选择主动提起。
效果十分显著。付坤一定要拉着他去接付一杰然后三个人一起吃个饭。张青凯也并未推脱,他很久都没有遇到跟夏飞共同的交际圈内的人了。
一路无话。
而他们到的也巧,车刚停稳,付一杰就出来了,看到张青凯也是又惊又喜。一边寒暄一边上了车,付坤还在叮嘱他先喝口水云云。
张青凯看着他俩闹腾,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。
仔细一算,夏飞走了也有十六年了。
张青凯叹了口气。
“哥,去吃火锅行吗?”张青凯听到付一杰问他。
“大夏天涮锅你不怕上火吗?”
“好久没吃了,馋肉了。”付一杰笑笑。
“那去这吧,”张青凯报了个店名,“味道不错,我挺爱去来着。”
这店距离不远,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。
店里 人也并不多,他们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,进门捡了个最近的位置,喊了个辣锅就坐下准备点菜了。
三个人就隔着火锅的蒸蒸白汽划拉着菜单,时不时对望一眼,好一阵没人说话。
是张青凯率先打破了僵局,他蘸了一筷子汤底,在瓷白的碗里边划拉着边问:“你俩这几年怎么样?”
付坤不知道该不该说。
关于他和付一杰。
按理说他和付一杰,是父母都知道了的关系,更不介意告诉张青凯。但他却在这一刻,有些不落忍。
并非是畏惧。而是明明他和付一杰,夏飞和张青凯,四个人处境几乎都差不多,结果却天差地别。他怕让张青凯觉得残忍,觉得不公。
“挺好的,”付一杰选择用一种挺轻松的语气帮他说出来了,“爸妈那边也交代好了。”
张青凯点点头,并无波澜,说:“那挺好的。”
付坤忍了几下,没忍住,问他:“那你呢?”那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?有再找吗?还在等吗?还有在想吗…
三个字包含了太多。而张青凯全听出来了。
“我这些年,家里一直都在劝我说,男也好,女也好,有个伴就好。劝我放下,劝我别念着了,”张青凯摆了摆手,“可我要是放下了,夏飞呢?”
“我要是忘了,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记着他?他怕闷,我要是忘了,又有谁陪他说话?而且放不放下,区别又在哪?我不过是在心里划了块地方搁着他,什么都不影响,放不放下的,影响了什么?”
付一杰转着手里的铅笔,把菜单又给他俩看了看,确认没什么点漏了的之后,把菜单给了服务员,等着上菜。
或许是这开端话题太过于沉重,实在没法继续下去,只好捡着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着啤酒聊,整场饭局下来气氛都很一般。
吃完过后,张青凯执意结账先行离去。付坤付一杰实在无奈,只好由着他。
而张青凯在出店门口后,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般,原路折回,对着付坤付一杰说了句:“祝你们幸福。”
付坤收到过很多祝福,这般郑重其事的却还是第一次。
七夕的书店意外的客人多,张青凯忙到太阳都要落山了才有时间去看夏飞。
他跟公墓的保安打过招呼,扛着一棵西府海棠,带着工具,走到最熟悉的那块墓碑边,开始了活计。
七夕来扫墓的人挺多,至少四周都有来过人留下的痕迹。像张青凯来的这么晚的却很少,偌大的园子里,只有他翻土的声音。
不是什么轻松的活,因高温天气,更是不一会就一身汗。
张青凯咬了咬牙,加快了速度。
待到把坑挖好,把西府海棠放进去,再将根部都用泥土包裹好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张青凯拍了拍身上的土,靠着墓碑坐了下来。
“飞啊,我昨天遇到坤子和一截儿了。”
“他俩挺好的,居然搞到一起去了嘿。”
“比我俩情况要好,他们爸妈知道,也没怎么反对。”
“噢对了,七夕快乐。”
“说好带你去看西府海棠的,没带成。我现在把西府海棠送你面前来了,算给你的七夕礼物吧?”
“这是在这陪你过的第十六个七夕了。”
“转眼我也奔四咯,有点长膘了,不知道你看出来没。”
“现在可真的是年纪大了,栽棵花累的要死要活的。对了,这花得明年春天才开,我先给你种着。你可得盯着点啊,有开花的苗头就通知我。”
张青凯叹了口气,起身,轻轻吻了手中的一株玫瑰,放在了夏飞的碑前。
“怕你不喜欢秃噜树,还是给你带了朵玫瑰,怎么样?够意思吧?”
“好了,我走了啊,明天再来看你。”
“宝贝儿晚安,再说一遍哈,七夕快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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